见这阵势,所长的心也软了下来,连忙拉起他:“人家要诉诸法律我也没办法,我看你还是别在这浪费时间了,你最好去求求那个局长吧,也许还有希望。”
那个下午,他摸着我的头说:“相信我,我不会让这件事把你给毁了。
他走的那一天一夜,我滴水未进。
当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惊讶地发现他苍老了许多,眼睛里爬满了蚯蚓般的血丝。我害怕地躲在一角,不知道他带来的消息是喜是忧。
“没事了,那个局长已给所长打了电话,我也交了罚款,咱办完手续就可以回家了。”我听得出他说这些时已费了好大的力气,我想这一天多的时间,他一定经受了从未有过的煎熬。
走的时候那个所长对我说:“这么好的父亲怎么生出你这么不孝的儿子,你爸为你在那个局长门口跪了一天一夜……”
我感觉脑袋“嗡”的一声,空了。许久我才清醒过来,悔不欲生,泪水顺着脸颊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我“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喊了一声:“爸爸。”他喜极而泣:“快起来,谁都会有走错路的时候,改过就好。”
第二天,我没有上课,直接回了家,我听从了父亲的意见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母亲。我只告诉她,当初我并不近视……母亲包容了我的忏悔,然后讲起了她和父亲在双方父母包办下的婚姻是如何经不起风雨,父亲最终投向他深爱的女人的怀抱。其实母亲当年也不知道,父亲是因为那个女人得了癌症才迫不得已离开母亲,否则依父亲的为人处世,他绝不会辜负母亲的。
8年前,那个女人去世了,母亲才辗转得知这一内情,便写信给父亲。其实,父亲也从没停止对我们的思念,他放心不下我们,也觉得愧对我们。更多的则是因为我,母亲知道我对父亲的仇恨,所以不敢轻易做什么决定。
我有一种想扑进父亲的怀里大哭一场的感觉,便连夜赶回学校。这才知道,为了我,父亲被调到一个偏远的镇中学任校长。而且我也被学校除了名,在父亲的百般努力下,我转入了另一所普通中学。
我和父亲在天色黑透的时候到达村口,我摘下眼镜揉揉肿痛的眼睛,这时我才发现,父亲在我前面蹒跚的身影,我竟看不清了。而当我能看得清的时候,我却为自己带上了一个世俗与蒙尘的眼镜。
其实,那时候真正近视的是我狭窄的心灵,而不是眼睛。我只是把那副用爱作度数的眼镜带错了地方,才使我的世界倾斜了。我也终于知道年少轻狂的岁月里,我需要的原本是一双擦亮的眼睛,而不是一幅倾斜我心灵的眼镜。
如果,如果18岁那个季节可以重新来过,我会用我所有的理解与大度去换回一双明澈光亮的眼睛,留在父亲的背后,读一读人世间最无私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