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这是最富于魅力的一个词,也是最让我们感到乏味和平淡的一个词。时间,像一个恋人,追求过,也逃避过,等待过,也消磨过。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时间就是我自己,就是流入我生命的一切,也是从我生命流走的一切,我才认真地打量时间,像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模样,有了白头发了,额头也有了皱纹,只是眼睛里还藏着笑意,好像在说,你真的认识我吗?
时间最早是床边的一只双铃马蹄钟,它告诉我时间到了。时间是起床,是上学,是家庭作业,也是老师写在成绩单上的评语。大人说,这孩子没有时间观念,就是批评你不听话,没有良好的生活习惯。
上年纪的人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时间珍贵,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然而年少不知愁滋味其实就是不知道时间可贵。用时间爬格子换学问,也用时间打游戏换快乐,用时间找朋友换爱情,也用时间编大网捞虚名。
一无所有的年轻人有的就是大把的时间,轻抛不心疼,直到有一天有人对自己说:“没有时间了,真可惜。”自己才发现,捏在自己手上的是一把无用之物,而时间的存折上已经支付得所剩无几。
时间是有价的,电视上的《鉴宝》节目里,那些专家凭什么叫专家,是因为他们能看出凝聚在瓷片和铜锈上的时间,那些变得苍老和憔悴的器物凭什么叫古董,是因为它们拥有久远的时间。
可惜的是,人们再一次犯错误,当这些古董向人们展示时间的价值时,人们记住了钱币的数量,却忘记了那不是古董的价值而是时间的分量。
时间会贬值,是因为时间还健忘。
那些报纸当初拿到手上的时候,真叫如饥似渴,那些消息让我感动,那些社论让我热血沸腾,那些事件让我揪心挂念。然而,时间过去了,那些事与人,文章与图片,都成了一捆废纸中的墨迹,健忘了,贬值了,时间还在向前,我告别了那一捆旧报刊,就像落叶后的树,又准备长出更多的叶片来,挂满朝露迎接新的太阳。
也许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健忘,也许这是时间最无情而又最必需的存在方式。
当分分秒秒的存在,变成巨大的宇宙与悠久的历史,人们用了一个巨型的尺子“光年”,这既是时间的量度,又是空间的量度。多么简洁而清晰,然而,无数的生命和非生命体就被匆匆地忽略了。
伟人在评说历史时总说:历史问题宜粗不宜细。伟人之所以叫伟人,大概就是因为他洞悉了时间的秘密。(叶延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