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三岁那一年进北京中国舞蹈学校,专攻东方舞艺术。十四岁就和我那丈夫相识,我们的父母是老同事,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在我22岁那年,我们结婚了。那时我太小了,谈恋爱,带有很大的盲目性、偶然性和冒险性。谁先闯进自己的情怀,就和谁谈。可第一次闯入情怀的异性,并不一定就是最为合适的伴侣。
当你真正懂得爱情的时候,已经晚了,一切都完了。
我对丈夫不是贤妻,对儿子也不是良母。我多想做个贤妻良母,可我这方面总象个“低能儿”。我学着给丈夫织毛衣毛裤,从来没有一件是合体的。在操持家务上,我也是毫无本领,笨手笨脚,我脑子里没有这根筋,有的全是七个音符和外语单词。
我丈夫对我说:“你是个好女人,但不是个好妻子。我娶的是媳妇,不是你的‘名气’。”我丈夫这条东北汉子,虽然个子不高,但确确实实是条汉子,是硬男子汉,他从来不求人,连我也不求。我很欣赏他的男子气,但就是他这“不屈不挠”不求我的大男子气,恰恰又伤了我的自尊心。
搞艺术的人,感情总是丰富的,我不能没有爱,首先是对祖国的爱,还有对父母的爱,对观众的爱,对朋友的爱。我唱爱情歌曲,心里是有形象摆着的。丈夫也承认我在感情上比一般女人都丰富,而且特别有女人味。
但他非常实际,在感情上又是粗线条的。他那硬石头似的脾性和身体,压根儿没感受到我那细腻、丰富的柔情。不知道是无意感受,还是无法感受?唉!他说我是个“好女人”,我也打心眼里觉得他是个好人,但可悲的是好人决不等于爱人。
天知道,跟他这样的好人一块过日子,总是感到精神上的不平衡,总象失落了什么,找不到似的,更谈不上有什么温馨甜蜜的爱情。我慢慢地越来越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孤独,甚至还不如独处。
我觉得我对事业的不懈追求,对人对事的想法,对感情生活的需求,不被他所理解。爱就是理解,没有理解怎么谈得上爱,怎么称得上“爱人”呢?爱情生活需要不断地用理解去浇灌,去滋润,只有理解了的东西才能占有,也只有在理解中才能体味到真正的爱。
在理解中才能体味到真正的爱
我当时唯一解脱痛苦的方法,就是把自己更深地埋在事业中去了,我在郁郁寡欢的幕帷后面躲了起来。我经常背着他,晚上神经质地在街上游荡,从东单哭到西单,又从西单哭到东单,不想回家。我确确实实有个家,但又确确实实没有家!生活是太奇妙了,奇妙得充满矛盾。
我跟丈夫分手的日子,终于来到了。就象电影《克莱默夫妇》中的那个女主角似的。不!又象又不象。电影里的那个女的是先走后协商的,而我们是反复协商了多次才分手的。
去街道办事处办离婚手续的路上,丈夫推着自行车,让我坐在后面,驮着我,慢慢地、慢慢地走着。办事处的工作人员看着我们递交的离婚申请书,打量着我们,十分惊讶。
在回家的路上,我对他说:“我们现在不是夫妻了,但看在我们十二年夫妻的面上,我以后有一口,就有你一口,你好了,我儿子才能好。”丈夫直直地盯着我看,不说一句话。
正式分手时,两人都频频回头相望,我实在忍不住了,一路小跑地哭着奔回了被搬得空空的家。是的,我什么都不要,只留下了录音机,它成了我的忠实伴侣,我每天守着它,摁着它,和它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