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钱的最大用处是买心安。
必须花时,不必吝啬,无须它们骚扰时,就让它们都到隔壁的银行里去闹吧,你心安理得地干些你想干的事、做些你想做的梦,偶尔想起它们,知其“招之即来,来之能用”,便又多了一份气定神闲。
我肯定是有点儿老了。不过陈村兄教导我说:“年轻算个什么鸟儿,谁没有年轻过呢?”
听说最时髦的消费观是:不仅要花现有的钱,还要花将挣的钱,以及花将来未必就能挣到的钱,还说这叫超前消费,算是一种大智大勇。
依老朽之见,除非你不怕被人当成无赖——到死也还不完贷款,谁还能把我咋样?否则可真是辛苦。
守财者是奴,还贷款的就一定不是?
我见过后一种奴——人称“按揭综合征”,为住一所大宅,月以继月地省吃俭用不说,连自由和快乐都抵押进去;日出而作,日落而不敢息,夜深人静屈指一算,此心情结束之日便是此生命耗尽之时。
这算不算是住在了桥上?抑或是在桥下,桥墩似的扛起着桥面?
但明智之士还是说我傻:“扛着咋啦?人家倒是住了一辈子好房子!你呢,倘若到死还有钱躺在银行里,哥们儿,你冤不冤?”这倒像是致命一击。
不过此题还有一解:倘若到死都还有钱躺在银行里,岂不是说我一生都很富足,从没为钱着急过吗?尤其是当钱在银行里饱受沉浮之苦时,我却享受着不以物喜、不为钱忧的轻松,想想都觉得快慰,何奴之是?
我还是相信庄子的一句话:乘物以游心。器物之妙终归是要落实于心的。
什么是奴?一切违心之劳,皆属奴为。当然,活于斯世而彻底不付出奴般辛苦的,先是不可能,后是不应该——凭啥别人造物,单供你去游心呢?但是,若把做奴之得,继续打造成一副枷锁,一辈子可真就要以桥为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