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闺女,你刚才不是问我怎么用耳朵能认出华子吗,我告诉你吧,我不是一个好母亲,让华子跟着我吃了不少的苦,所以不论小时候他跌倒,还是被镰刀割破了手指,他从不大声地发出声音,而是‘噢’的一声,闷闷的。他是怕我担心,这是别的孩子没有的,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体贴我了。所以刚才我听到刹车声后又听到那一声沉重的‘噢’,我就知道这是我的华子。他在你面前,一定也不会喊疼的,因为——他怕你担心。”
他的身世很凄苦,母亲双目失明且伴有轻微的精神病,自己又是一个不明来历的私生子。为此,他常常觉得低人一等而郁郁寡欢。他不明白,为什么天下所有的不幸与耻辱都降临在自己身上。
失明的母亲偶尔疯疯癫癫地满村跑,嘴里语无伦次地喊着“我要生下这个孩子,我要生下这个孩子”时,他就吓得躲在一边不敢面对那些只顾凑热闹对母亲指指点点的左邻右舍。
童年,少年就是在这样一种惊恐中长大的。
虽然惊恐那些嘲笑的面孔和鄙夷的目光。但想像着当年母亲不顾外公以断绝父女关系相威胁执意要生下自己的情景时,他便默默承受了一切,发愤读书。
后来他如愿考上了大学,留在了省城工作。他认识了很多人,接触了很多事,他便小心翼翼地把敏感的心藏得更深了,从不轻易在同学和同事面前谈自己的身世。
他很少回家,但时常会收到母亲托人写的信。让他欣慰的是母亲的病已不经常发作了,而且气色也好多了,这是帮母亲写信的小学女教师在信末注明的。
那一年,他谈了一个女朋友,两个人商量着结婚的事。女孩要求他带她回家一趟,这是习俗,儿媳妇只有得到婆婆的认可,才算数的。
他怕女孩因为自己身世而逃之夭夭,便找出百般理由搪塞,最后女孩终于同意先登记等到国庆节放了假再回家办个简单的酒席。他认为到那时她即使知道了真相,也无可奈何,然后自己再找机会告诉她一切。
虽然,他觉得自己很卑鄙,但他实在太爱她,怕失去她。他喜欢看她大而明亮的眼睛。
信寄出后,他的心反而忐忑不安,他不知道母亲会不会责怪自己的不孝不敬。再有一天,他们就要去民政局登记了。可半个月没见到母亲的信,他开始莫名地慌恐起来,对自己的决定后悔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