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把肺都气炸了,一定是他到处拿我当挡箭牌,要不然局长怎么会知道?可是他却矢口否认,还一个劲替自己辩解:“你以为我想打架啊?打架我一个人怎么打得起来?要不是我身强力壮,你十个叔叔也见不到了。”我恨恨地想,那倒是清静,就更不耐烦地说以后别到处对人说我们的关系,有你这样的叔叔,我工作怎么干?他不爱听了,像受了极大侮辱一样:“我这样的叔叔怎么了?给你丢脸了?我靠自己双手吃饭,活得正大光明,我告诉你,你不认我,我还不认你呢。”我连连冷笑:“好,这是你说的,谁反悔谁是孙子。”
就这样,我和唯一的叔叔断绝了关系,父亲几次试图说和,都被我粗暴地拒绝了,叔叔更是四处对人说我的嚣张和忤逆,我乐得他这样,他那样的名声,越和我誓不两立,越是对我有利。
父亲查出病来的那年秋天,妈妈抱着我躲在走廊里哭,眼泪不停地流下来,却咬牙不敢出声,后来妈妈说::“给你叔叔打个电话吧。”我没作声,我讨厌他,除了他,却没有可商量的人。很快他就来了,以后父亲三次手术,直到父亲去世,都是他和我一起拿的主意,父亲前后半年花费的二十几万块钱,大部分也是他想办法弄来的。
一切都料理完毕的那天晚上,他问我以后打算怎么办?我低头无语,二十几万,对于一个月工资不到两千的小公务员来说,意味着我不吃不喝还十年。他突然提高了嗓门说:“你辞职吧,你会开车,再去考个大客证,跟我跑客运,我帮你贷款买车,一天跑一趟,一年就能赚个七八万,要是你能吃苦,每天跑两趟,用不了两年,车款和欠账就都能还上了。” 妈妈在旁边软弱地说:“他二叔,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她和父亲都曾那样看重过我的工作,在他们眼里,一个政府公务员的荣誉远远超过了金钱。
我爽快地回答说:“好!听你的。”在我心里,这才是他该有的态度,如此,我才不欠他过多的情,心里反而舒服,他说的对,我是男子汉,就该自己支撑起一个家来。
我辞掉了工作,然后把研究生录取通知单撕掉了,那是我在父亲住院期间坚持考的,那时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是我还是去试了试,这是我第三次考,终于考上了,却再也没有机会。
几个月后,我成了每天奔跑在省城线路上的一名客运小老板,兼着司机,每天早上六点出发,九点回来,每天跑两趟,叔叔把他的小姨子配给我做售票员,因为她,“能干,肯吃苦,泼辣,有经验。”我并不拒绝,但是我对于这个三十几岁的高大女人,同样没有好感,她也很识趣,经常说一句:“郝鹏,有事叫小姨啊。”就眯着眼睛打盹或者跑到后面去跟乘客聊天。
叔叔自己只跑一趟,五点就收工,吃过晚饭,他会去车站的门卫室下棋,等我的车回来,他叮嘱我一句:“吃点东西早点睡。”就骑摩托车载着小姨回家了,有人哄笑,“老郝真有福。”他们和我想的一样,以为叔叔的守候,是为了接小姨子回家,我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只管去吃我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