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能忘的落雪天
你的外公,是一个很严苛也很辛劳的父亲。他话少,因为太忙,有6个孩子要拉扯,没时间说太多的话。他一直都在做个不停,和我们这几个孩子聊天的时间几乎为零。
在那个年代,我们敬重他,努力分担家务,一直到各自成家立业。你的两个舅舅先结婚了,然后是你大姨,接着该是我。他们给我介绍了一个男孩,母亲是做裁缝的,家境挺好。男孩自己来过家里,我们一起坐了一会儿,人不难看,还骑着一辆当时很稀罕时髦的凤凰牌自行车。
他们说好第二天去男孩的家里走动走动,看看对方的家底——父母,房子。回来以后如果双方没什么异议,这门亲事就可以这样定下来。那天晚上,我支支吾吾,让你两个已经成家但还住在一起的舅舅去和外公外婆坦白,这门亲事我不想定。
你两个舅舅瞪我,他们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不明白我为什么不愿意嫁给那个人,显然那是高攀的亲事。我不能告诉他们因为那时候我偷偷喜欢上了插队在生产队的一个知青小蒋,他们会更厉害地嘲笑我。
幸运的是,出于对我的不满,他们还是怨怒地去向你外公外婆告状了。你外公看了我几眼,什么都没有说,就回房休息了。我站在房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等了十几分钟,也只好回房休息了。
忐忑地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我听到你外婆开门了,呀了一声,然后对你外公说:满堂,英子既然不肯去,逼她也没用,虽然外面雪很厚,你还是去一趟,把那两斤糖还给人家,推掉这门亲事。
深雪中,你外公深一脚浅一脚地去退了那门亲,后来我起床以后看到外面的脚印,心里莫名地感动。如今我已经不记得那个知青小蒋的样子,但我一直记得那场大雪,以及大雪中一个尊重女儿意愿的父亲。
可以说,你外公帮助我实现了人生部分的尊严。我没有像那个时代的很多女孩那样,嫁给一个莫名其妙的并不了解的男人,而是在后来,遇到了你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