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幼年失怙,投奔黑龙江的大姐前在姑母家寄居了三年。姑母是我父辈中仅存者。姑母当时很穷,靠帮人浆洗衣被度日,却义无反顾地收留了我,硬是支撑着供养我读了三年书,直到与哈尔滨的大姐联系上离开鄂西。
我工作后按时汇点零用钱给姑母,每年还会邮寄些黑龙江特产如黑木耳、松子、人参之类孝敬她老人家。之后,我有了每年春天都去南方参加全国农副产品展销会的机会,总会偏道鄂西去看望姑母。姑母生于斯长于斯老于斯,离长江有百多里,但一生中也只看到到过轮船却没坐过,火车看都没看到过。姑母对我说起过,很想死前坐一回轮船看一次火车。
我对姑母许诺说,到时候接您到黑龙江住个一年半载的,瞅您这身板,别说坐轮船火车,坐飞机也没问题。我因为是借公出探亲,总是行色匆匆,当时也还没有买上大点的房子,所以就把接姑母来黑龙江的事情延宕了,心里也是想,姑母硬朗着呢,“赶趟”。
2002年,我终于有了充裕的时间,决计回去接姑母,计划顺路在武汉、北京、哈尔滨等地玩一下。我是赶在姑母四月初八的生日前的四月初六到的,万万想不到,姑母竟然在四月初四就走了!
姑母走的时候一定在想,侄儿不是说让我坐轮船、火车、飞机的吗?我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的拖沓!这一负疚感将伴随我终生。
回黑龙江后,我一有机会就催促外甥们:尽孝要趁早,实现老人的愿望要抓紧。去年,在大姐夫70大寿庆宴上我不厌其烦地又一次催促外甥们抓紧实现老头的愿望。可外甥们还是说“赶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