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父亲说:“强儿,看到了吧?我说过,眼是熊蛋,手是好汉!这么一大片麦子,光看着发愁是没有用的,只要挥起镰刀,再多的麦子也会割完的!”
我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出生的人。
幼年印象深的是,每年到了深秋,生产队都要把大量的花生分到各家各户剥皮,然后把花生仁收回去,花生壳留给社员烧火做饭用。而大人白天要忙田里的活计,剥花生只能等到晚上,所以,每天吃完晚饭,一家人就坐在暖炕上,围着一盏煤油灯剥花生。
那天已是深夜,我望着母亲刚端上炕的满满一簸箕花生,哈欠连天,又长长地喘了一口粗气。
父亲边剥着手里的花生,边对我说:“眼是熊蛋,手是好汉。强儿,一簸箕又一簸箕的花生,眼看着它们,真发愁!啥时候能够剥完呀?可是,只要剥下去,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剥完了满满的一簸箕呢!”
当时,我只有五六岁,对“眼是熊蛋,手是好汉”这句话根本不可能有一个确切的理解,只是父亲后面的解释让我在晚秋的深夜里对剥完满满一簸箕的花生充满了希望。
上小学后,每到麦收季节,学校都要组织学生支农,一年级的孩子只有八九岁,但照样得跟在大人后面拾麦穗。
那年,公社播报天气预报,说麦收只有三天时间,马上就接上了阴雨连绵的天气,生产队为了加快麦收速度,将大片大片的麦地分到每家每户,如果按期完成不了、烂了集体的麦子,是要加倍扣掉工分的。
这一招儿使得全家老少不分白天黑夜地全部上阵。父亲和母亲在前头割麦,挥汗如雨;我跟在父母身后,又要拾麦穗,又要往地头搬捆成捆儿的麦子。
太阳毒辣辣地悬在头顶,烤得我浑身上下热烘烘的,汗水横流,头也昏昏沉沉,如果再不小心让麦芒划到身上,甭管脸上还是脖子上,火辣辣地生生的痛,再加上焦渴难耐,那滋味比幼年时深夜坐在炕上剥花生难受多了。
好不容易熬到正午,天气更热,热得我根本喘不过气来。望着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收割完的一大片麦子,我终于忍不住嘟囔开了,埋怨公社报假天气预报,埋怨生产队长使的这一招太狠。
父亲掉回头擦把满脸的汗水,对我说:“去,回家装趟水,顺便把鸡鸭都喂饱,再捎点饭来,凉的就行。”
我像撒了欢儿的小狗,连蹦带跳地跑出麦田,当确信父母看不到我时立即就放慢了脚步,我故意在家磨蹭了三个多时辰,等太阳偏西后才极不情愿地回到田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