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女人睡了半个小时,男人定在那里半个小时。女人又睡了一个小时。男人又定在那里一个小时。男人开始发抖。他不仅是累,并且特别冷。有几次,男人试图将那件军大衣披到身上,但紧紧倚住他的女人让他终于放弃了这种打算。
到火车站才发现,距发车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外面很冷,飘着雪。我只好在候车室寻一个座位,掏一本小说,慢悠悠地看。
这时,过来一对急匆匆的男女,农民工的打扮,30多岁的样子。女人在我对面坐下,男人一路小跑,去窗口买票。过一会儿,回来,冲女人扬扬手中的车票,说,还有两个多小时呢!他坐在女人身边,边擦着脸上的汗,边脱掉身上的军大衣。真热真热!男人不满地说。
其实并不热。候车室的气温,也就三四摄氏度。—只是男人跑得急罢了。
两个人紧挨着,并不说话。我发现女人好像很困,无精打采的。果然,男人看看她,说,你先眯一会儿吧,一夜没睡了,车来了我喊你。女人说你呢?男人说我不困,我得看着车。
女人就睡着了。很快,打起了轻微的鼾声。开始她坐得端正,慢慢地,身体逐渐倾斜,倒向男人。她倾斜的幅度越来越大,最后,终于完全倚紧了男人。坐着睡觉的女人,因为有了依靠,便有了相对踏实的梦。
女人一直没动。她的头歪着,枕着男人的肩膀,在嘈杂混乱的候车室,睡得安稳而香甜。女人不动,男人也不动。能感觉到他累了,并且,累的程度正一点一点地增加。一开始他坐得笔直,眼睛看着窗外。后来他的身体开始歪斜。他用右臂撑着身体,保持一种艰难且怪异的姿势。男人定在那里,像一摞被子,或者一个靠垫。
女人睡了半个小时,男人定在那里半个小时。女人又睡了一个小时。男人又定在那里一个小时。
男人开始发抖。我知道他不仅是累,并且特别冷。他穿着一件织了三种颜色的毛衣。他的外套,就是那件军大衣。但现在那件军大衣搭在他的腿上。我想他满身的汗水现在已经彻底凉透,也许,连里面的衬衣,都浸透了吧?